小说龙启权扶贫路上的女儿

龙│启│权│作│品

一

玉莲从小出生在偏远的贫困乡村，父亲早逝，是母亲把她拉扯长大。高中毕业后，为了寻求生活的改变，十九岁的她加入了到广东打工的人群，很快就在一家电子加工厂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。

她心里明白，自己要摆脱农村贫困的生活，就只有用心的工作，用实绩证明自己的能力，让领导满意才能挣到更多的钱。她做事认真而执着，不分白天和夜晚的加班，很快成了那家大型企业的中层干部，每月能拿到六七千元的工资。与她同去的本乡姐妹们对她都非常敬佩，她很快成了她们中的佼佼者。

二十出头的玉莲如花似玉，圆圆的脸蛋配上长长的头发，加上苗条的身材，足以让身边的男孩倾慕不已。她能说会道，爽快的性格让她的人际关系十分融洽，特别是她的笑声，足以捕捉到身边男孩的灵魂，她不管走到那里，总有一群人尾随其后，渐渐成了打工队伍中的领军人物。

刘健是玉莲的老乡，他先期到这家工厂打工，现在已经是企业的经理助理，主要负责人事管理和产品的生产。看到这个来自家乡的玉莲漂亮而能干，心里总有种特殊的亲切感，他一旦有空，总是到玉莲的生产车间走走看看，有意的接近这个可爱的女孩。

二十一岁的生日，刘健亲自为玉莲组织了一个生日晚会。在晚会上，刘健准备了九百九十朵玫瑰和一枚钻戒，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玉莲求婚，搞得玉莲很不好意思。但面对这个男人，她心动而感激，觉得是可以依靠的人，于是她答应了刘健的求婚，很快她成了刘健的妻子。

玉莲是个很优秀的女孩，她喜欢帮助人，凡是家乡人有什么困难找到她，她都会努力帮忙，在该企业中流传着“有事情，找玉莲”的说法。她的博爱思想很受人赞颂，也得到了企业领导的高度认可。

广州属于热带气候，夏秋时节，傍晚的气温仍然很高。晚饭后正好两口儿都没有加班，玉莲说：“老公，我们虽然生活在一起，因为加班的原因，我们很少一起散步，今天有空，我们出去走走吧！”

刘健身材高大而魁梧，对妻子玉莲十分体贴。玉莲平时喜欢贴着他的胸口，因为贴着他似乎能找到一种安全感。她经常向丈夫说：“我娇小的身体就是你的小礼物，随时可被你抓起来塞进口袋。”当玉莲和刘健发生争执而又不肯屈服时，刘健就把她举起来，在脑袋上方摇摇晃晃，一直到玉莲吓得求饶，这种惊恐的快乐让玉莲迷恋。

刘健觉得今天玉莲心情好。结婚几年了，都是忙于她工作，经常加班各管各的，还真的很少一起漫步街头，他便答应了。

他们漫步在珠江边的林荫道上，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和生活的甜蜜。

面对江边的美景，遥想人生青春易逝，玉莲有些感慨地说：“老公，其实在闲静的时候，我才会感悟到，像我们这样的打工者的生活是可以分为十分的：三分随烟火，三分入浮云，三分求名利，一分游梦乡。只是，难得一静，在尘世的喧嚣中奔跑，往往不经意间将那些宁静的心境摒弃了。生活，不只是简单的为生而活着，也许有着更为广阔的内容，只是为了眼下的名来利往，会变得狭隘而困囿。”

“是啊！人间的烟火，无人能避，也无需避，那才是最朴实的生活背景。红尘中，最难割舍的点点滴滴，不是那些辉煌绚烂，也不是那些刻骨铭心，而是琐碎的日子中的点点滴滴。”刘健说。

“说实话，结婚几年来，我们还没有静下心来想过我们后半辈子的人生。我认为，我们的生活尽管忙碌、繁琐，但总是要给自己一些宁静的空间，就好像二首美妙的乐曲之间的短暂的停顿，给人的就是一片空白，那样的瞬间，宠辱可忘，灵魂可以自由憩息或驰骋，心随浮云，意附花开，这一刻才是最美的生活。”玉莲感慨地说。

刘健此刻有一种负罪感涌上心头，这些年来，他深爱着这个姑娘，可由于忙碌，没有很好的照顾妻子，给她的关怀太少了。他深情地说：“莲，我们打工者，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加班挣钱，为的是养家糊口，其实牺牲的东西太多，我们没有照顾好老人，也没有照顾好孩子，也没有照顾好身边的爱人，想起来，心里总有种负罪感。”

玉莲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女孩，她对生活的感悟较深，她说：“生活本身就是一个不停向上的过程，只要努力过，即使不辉煌，也算达到人生的一定高度，也无怨无悔。在我看来，生活不仅仅需要向上，同时也需要淡泊，向上是一种行为，淡泊是一种心境，两者的结合才是生活的本质和意义的所在。”

“是啊！我们打工者都是为生活而奔波，许多人在人生的奋斗过程中，太过投入，错失了身边许多的美好，去求太多表面浮华的东西，占据了生命中太大的空间，使得生活变得简单而拥挤。忙与累都成了我们对生活的感悟和感叹！说实话，有时候，我感觉自己连做梦的时间也没有，既使有梦，也只是噩梦。”

“是吗？老公，是我没有照顾好你，有时想起来，心里很愧疚的。我羡慕那些能在艰难的生活中，梦见蓝天和白云的人。虽然，境遇黯淡，却没有被染黑，而是有色彩的梦。梦不是全部，却如盐，虽少，但不可少。”

“我们只是一颗果树，长于红尘，仰望青天，我们只要努力生长，就足够了。”刘健说。

玉莲见老公很开心，便给老公说出自己多年的想法：“老公，我想加入共产党，你觉得可以吗？”

刘健被玉莲这个想法感到惊奇，急切地问：“为什么呢？你觉得入党好吗？”

“我父亲本是我们村的支部书记，可他死得早，没有为家乡做出什么成绩，如果我是党员，今后有一天，我想为家乡做点事情。”

“你疯了呀？打工虽累，但毕竟可以挣钱维系正常的生活，在农村，你不是不知道的，既没有钱，又没有权，你能做些什么？况且没有经济来源我们怎样生活？孩子怎么办？”刘健显然不赞成这个想法。

“看来你不支持我，是吗？”

“入党我支持，回家去干我当然不赞成。我们不但自己需要花钱，家里也需要我们给钱。现在正是我们创业的时候，好不容易创造了这个条件，我们没有理由放弃。”

“老公，这不是放弃，而是让我们的人生更有意义。再说现在孩子三岁了，一直在老家带着，她慢慢记得事了，我不想让孩子觉得从小就没有母亲，现在也需要读书了，我们都在厂里，怎样照顾孩子？辅导孩子？”

“是啊！你说得也很有道理，可我们总不能放弃现在的工作吧？回农村不会有出息的。”

小两口说得有些不愉快，但大家都忍让着，深夜才回到家里。

玉莲很快得到党组织的认可，被企业党组织培养成为了一名正式共产党员，成为了打工者中少有的思想进步者。

二

年春节，玉莲回老家过年，在娘家耍了几天，再次目睹了家乡经济的不发达，家乡人生活的贫困，她心里似乎感到隐隐发痛。过年走亲戚，亲友们都说：“你在外面这么能干，大家都说你能说会道，又有文化，怎么不回来帮大家一把呢？我们家乡需要你这样的带头人”。这一说打动了这个还不到30岁的姑娘。她从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，对家乡人民有着深厚的感情，她不忍心抛下家乡人民不管，加上村支书的邀请，她决定放弃在外打工的高薪收入，回到了她娘家带领村民一起致富。

春节后她向工厂提出了辞职，留在了母亲和孩子的身边。老公对此事一直想不通，心里有无数的不舒服，但出于对妻子的爱，他忍受着强烈的怨气，只是希望妻子能认真考虑自己和孩子的未来。

玉莲心里也很复杂，她想帮助家乡脱贫致富，但又不忍心让丈夫一个人在外面忍受孤独。她深深知道两地分居的寂寞和难耐，但家乡人的热情和期待的目光总是让她彻夜难眠，让她感受到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，加上母亲渐老，身体一日不如一日，也需要照顾。如果陪伴在丈夫身边，丈夫不孤独，而母亲和孩子就会孤独，在两者的选择中，实在让她左右为难。更重要的是，多年的打工生涯，让她看到了家乡与沿海发达地区的差距，她希望拯救家乡的人们，让家乡的人们富裕起来。在她心里，只有大家都富裕了，她才会过得安心，过得幸福。

夜深人静，刘健轻轻走到窗前，拉开窗帘的缝隙，漫天的困惑从空隙中洒落进来，沐浴着他美好的梦幻。穿越时空的庄严，一种情愫在他胸中弥漫，那是梦里相思的奥秘。手指拨动着手机键盘，用信息传递着爱的呼喊。单身的生活只能让爱意在指间流淌，他心里对妻子的饥渴，只能在意念中不断燃烧。沉沉的黑夜，月亮点燃了激情的火种，可又在黑夜中慢慢熄灭，心里无数的思念和埋怨渐渐指向远方。他给妻子发了一条短信：“我说我喜欢春天，你却说你喜欢冬天，我们难道注定要背道而驰吗？深夜的寒冷无情吹皱了我们美好的风景。总是让我彻夜难眠，有时我好失落，因为你我心里好痛。”

风把窗外的树叶吹拂得沙沙作响，风和树叶组成的旋律，在夜空中弹奏出美妙的声响，发出沉沉的诗语，漂逸着浓浓的哀愁。玉莲看着刘健发来的信息，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。刘健的话诉说中了心里的情怀，道出了多少往日的绵绵情爱，映照着多少等待情爱的失魂。尘世令许多人失望，短信连接着两个孤独的灵魂，话语间有抚慰、有希望，也有话不尽的愁绪。所有甜美的梦想，所有的渴望与憧憬，于指尖化做烟雨蒙蒙的埋怨，有如一场甜美的春梦在淡去。

玉莲徘徊在起床前，沉思了片刻，给刘健回了短信：“茫茫人海，我们相遇，让我深爱上了你。对着你的信息，任泪水浸透我柔软的心；饮泣将一段相逢刻进历史，然后，我面对时光微笑。因为我曾拥有最为甘美的时光，心中有你，梦中有你，永远相思！”

刘健实在难以平静自己烦躁的心境，继续给玉莲发信息：“当我们走过许多高山和低谷之后，了解了人生的荒谬与甜蜜，一路轻尘地走来，多少棱角成圆，唯一不变的是我依然崇尚爱情，或许青春的消逝这已成梦境，可又有那个男人能放弃夜深人静时如水的月光般的女人的抚摩呢？”

“人生最美的相逢一定是情感的共鸣！每个人都有一段历史，而相逢演绎了一段重叠的历史。我懂得，依依惜别面对的将是痛苦的温存，但信息的温度会彼此永远记得。”玉莲回复刘健。

“又至黎明了，你睡的好吗？我忍不住又看你发来的信息，这样的时间里，没有你和我窃窃私语也没有人在应和，而我，就在这里翻过所有的信息。我静呆在浮华背后。用手轻轻地扫过你心灵的渡口，那些落下的花瓣和言语还在盛放。而今夜的灯火，没有你便没有了光亮。风吹不走月亮，雨打不败花朵，唯一怕你从心我心中走出。亲爱的，爱在咫尺却远在天涯。我用眼睛一遍遍地抚摸着你曾经发给我的信息，我用心灵一次次地试图捕捉你的温馨，可环视周边，一切都是空空而也，真的很失落。”刘健一夜难眠，不停的给妻子玉莲发信息。

玉莲心里也很难受，她深深懂得一个已婚男人没有性生活的难受，她不忍心让刘健孤独地过日子，可自己又不想放弃建设建乡的愿望。她又给刘健回了信息：“其实，我知道你每个夜晚都在想我，我不知道睡贯了女人的男人一下子没有了女人是什么滋味，但我深深体会到没有男人陪同的日子的难熬。”

三

玉莲经过几个月的心理斗争，毅然坚持留在农村，留在家乡这片土地，他要带领家乡人民脱贫致富，担任起建设家乡，引领人民走向富裕的重任。年6月，她担当起了村民委员会主任的重担，拿起了每月不到元的工资。

她回家当了村干部，她的很多好友都不理解，纷纷说：“为什么要放弃每月六七千元的高薪不干，回家去拿每月几百元钱的工资，还要经常受气？”

她说：“人活着不仅仅为了自己，更多的是为了别人，家乡人对我有情，我放不下他们”。

丈夫刘健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，几次要求妻子回厂里去工作，以便夫妻团聚，过上安稳的日子。可玉莲就是不去，硬要在老家当村官，他埋怨道：“现在年轻人人都在外面挣钱，你却放弃挣钱回家受气，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。”

王玉莲上任以后，扶贫攻坚工作拉开了序幕，工作的压力和责任比原来重得多，但她信心十足，和村级班子一道，积极开展工作，努力带领全村人民勤劳致富。她一边工作一边自学，利用远程函授学习，成为了一名自学成才的大学生。年底，她被选为了村支部书记，圆了她的信仰梦，挑起了全村脱贫致富、发展产业的重担。

她所在的村是全县的贫困村，经济欠发达，农民很穷，贫困户较多，脱贫攻坚任务特别重，工作压力很大。玉莲担任支书以后，迅速组织全村干部制订脱贫计划，提出了“招商引领，交通先行，产业扶贫”的思路。她首先召开了全村成功人士座谈会，讲明目前全村的现状和扶贫攻坚的大政策，希望成功人士都为家乡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，也说明了自己为什么要回家当村官的原因。大家都为玉莲放弃高薪工作，主动投身家乡建设的行为所感动，纷纷表示共同出力，积极投资家乡产业，帮助家乡群众脱贫致富。在村上的整体规划引领和她的努力工作下，该村在外成功人士主动为该村捐资60万元，投资于村级公共场所建设，改善该村的硬件设施。在她的积极推荐和引领下，许多外乡打工成功人士投资村级的农业产业发展项目，在该村建起了川南少有的梅花鹿养殖基地和观光农业基地，让全村农民都养梅花鹿，带动农民致富脱贫；动员全村农民在统一的观光园区内发展花椒、桂圆、荔枝的特色产业，实行统一规划、统一技术、统一营销的“三统一”来保证农民的收益，通过观光农业项目的建设，使全村的产业发展与农民脱贫形成有机的整体，寻找到了农民脱贫的有效载体。

为了全村的脱贫和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，玉莲长期奔波于农村、乡镇、县城之间，她积极汇报，争取各方支援，努力改变全村落后的面貌。在村级班子的共同努力下，先后争取了乡村道路建设、安全饮水、天然气建设、电网升级改造、通信网络建设、农业技术提升等多个政策性项目在该村的实施，使全村的基础设施建设得到较多的项目支持，农民的生活环境得到较大的改善，生活质量得到大大的提高，为脱贫创造了有利的条件。

扶贫攻坚工作任务重，时间紧，要求高。作为村支书，肩上的担子很重，她除了领导全村的工作以外，自己还主动承担了9户贫困农民的帮扶任务。由于工作量较大，资料较多，会议较多，白天都忙碌在全局工作上，对联系户的工作都是在晚上上门指导服务，经常工作到晚上12点过才能回家。其中联系户李明是个极其困难的农户，他家有个90多岁的老母亲需要照顾，妻子有病在家不能行走，儿女还小在读书，李明自己因腰部受伤基本不能干活，家庭生活十分困难。玉莲不但在资金上给予扶持，还帮他买了小鸡小鸭，指导他通过养殖、种植来增加收入，通过自救脱贫。当玉莲忙完公务，经常利用晚上时间到李明家帮助做家务，指导脱贫致富工作。回家的路很远，又是山路，加上夜间路黑，在一次回家的路上，不小心摔了一跤，造成膝关节扭伤和左胸部疼痛。但她从来没有向人说起，心怕村民说她娇气，怕受助农民愧疚。她每天穿越在百姓之间，工作在农村第一线，一心想着百姓，一心想着脱贫，完全把丈夫给冷落了。

丈夫对玉莲抛家弃夫当村官的行动实在无法理解，也无法接受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，他告诉玉莲：“我们的爱，为什么开不出成熟的花朵？你经常冷着脸让我的浑身冰凉。自从你回家后，我的指尖触不到你的腰际，我的唇吻不到你的温柔，我们的爱只能在网络这个虚假的空间里流淌，思念和渴望只有默默地埋藏在心里的深处。我无法承受这种日子，也许那天真的会出轨了。”

玉莲听到这话，心里虽有些不舒服，但她还是相信丈夫是爱她的，不会抛弃她的。

玉莲的丈夫刘健在厂里是领导，每年只有“五.一”和“国庆”才有假，每次回来只有一周的假期。两地分居很不方便，丈夫多次劝说妻子放弃村上的工作回厂里去上班，夫妻团聚，再把孩子和老母亲也带过去，在广东定居。不管丈夫怎么劝说，她都坚持留在村上。她说：“群众信任我，选我为村支书，我就不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。我既然选择了这项工作，我就要把它干到底，要让我帮扶的农民脱贫，要让全村的产业发展起来，真正揭掉贫穷的帽子，让大家都过上幸福生活。只有大家都富了，我们的生活才会幸福。”

“五·一”节到了，这又是一个丈夫回家探亲的日子，玉莲因工作繁忙，每天都要忙到晚上一、两点才回家。丈夫只好一个人带着孩子苦苦地等待妻子的回来。丈夫要走的头一天晚上，妻子准备在家陪他一个晚上，可因为第二天有扶贫攻坚的检查，很多资料需要完善，妻子加班到三点半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。看到丈夫和孩子都还等着她没睡觉，心里很为感动，感激和愧疚的泪水刷刷的流了下来，她一头扑进丈夫的怀里放声地哭了。

孩子也在旁边埋怨道：“妈妈只管工作，从来就不管我。你好狠心啊！”

丈夫刘健淡淡的说了一句话：“我并不重要，可你的身体重要啊，身体都垮了，你用什么去工作。”

玉莲听到孩子和丈夫的一席话，心一酸，愧疚与感动涌上心头，她哭的那么伤心……她抱着自己的孩子，满含着眼泪说：“我不是一个好的母亲，也不是一个好的妻子，欠你们的情只有等扶贫攻坚工作完了才偿还你们！”

玉莲连续熬夜加班，身体疲惫到了极点，还没有来得及洗脚就睡着了。丈夫看到她这个样子，心里有种隐隐的痛在发酵。

那晚，丈夫陪着妻子没有睡觉。早上五点钟，他为妻子盖好被子，看了一眼孩子，轻轻提起自己的行李，踏上了返回广东的旅程……

第二天早晨，玉莲起来，发现丈夫已经走了，她心里特别的难过。想着丈夫回家度假，自己没有陪她说说话，连做一顿饭给他吃都没有做到，心里感到特别的愧疚。

玉莲想，作为一名党员，一身交给党安排，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辞去支书的职务，更无法面对那些信任她的村民。经过一番心里的激烈斗争后，她决定继续留下来，等扶贫攻坚工作完成后就辞职，再回到丈夫身边，去弥补丈夫缺失的爱。

丈夫走了后就很少给玉莲联系了，原来天天发短信现在已成了奢侈品，打电话也经常不接，即使聊天也是淡淡数语，玉莲已经感到了婚姻的危机，不管她怎样给丈夫解释，丈夫总是冷冷的对待自己，她陷入了人生艰难的境地。“国庆节”到了，家里却没有丈夫的身影。她打“你怎么没有回来？”丈夫只是说在外出差。

过了几天，玉莲突然收到丈夫发来的网信，她打开手机，慢慢读着：

“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？你离开我，我的心很痛。最让我痛苦的是想你又见不着你，我在努力的忘记我们的夫妻生活，但每天我从梦中醒来，我的大脑全是你的身影，日复一日不能停息，我才明白我还深爱着你。”

玉莲看到刘健的信息实在难以接受可能出现的现实，她那光彩照人的脸变得苍白，满眼的泪水在流淌。她怕失去心爱的丈夫，恨自己当初不该离开丈夫一意孤行回到农村，她怕苍天不公平，给她安排了一段如此美好的经历和面临不幸的结局。

生活的阅历使一个长者在孩子们痛苦的事实面前显得冷静。玉莲的母亲看到孩子悲苦的样子，安慰道：“孩子，生活给予人的磨练和打击无处不在，就要看你如何面对现实的考验。也许弱者从此消沉，而强者面对现实，调整心态，迅速回到她的自我空间，从而精神振奋，以事业的追求来补偿爱情的悲哀。一个人受意外的创伤很难免，眼前的事实确实让人非常吃惊。但得与失是互补的，你要想得到村民的拥戴，必然会牺牲一些家庭的爱，命运已经确定了你迟早有这么一次打击，你就不应该有任何怨言和悔恨。所有的人都可能有过错，既然过错已经产生了，客观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，我们又何必再去追究呢？孩子！经过这次人生的打击；也许你们会更加深刻地认识社会。其实，许多不幸的事，谁都不愿发生，但最终还是发生了。你丈夫想抛弃你，也属于人性本能所迫，你应该理解他。刘健至少还没有抛弃你。他也是出生在农村，都是从贫困线上挣扎出来的人，是懂情感，有良心的。他应该知道，农民只有农村经济发展了，家庭环境才能改善，你做的事情虽然对不起家庭，但对得起老百姓，从这个意义上讲，他迟早会想通的。你是大学生，应该以你的冷静、成熟和较高的文化修养去关爱他、帮助他。”玉莲的母亲不停地讲述着做人的道理，她希望身边的孩子冷静地接受目前的现实。

四

岁月能淡化昔日的忧伤，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后，玉莲情绪有些缓和，村上的工作她还得干起走。她在深入农村的调查中，发现当代农民的贫困不只是经济上的贫困，更为值得重视的是思想上的贫困，观念上的贫困。她认为，扶贫先要扶志，阻止贫困现象的延续，就要求引导村民解放思想，转变观念。精准扶贫，关键在人，既需要贫困群众自力更生，又需要包扶干部的科学引导。为了转变村民观念，她深入农户讲解各项惠民政策，详细记录村民提出的问题，积极协调，引导农民调整产业结构，努力增加自身收入，以解决收入低，增收困难，脱贫更难的问题。

村干部的工作无法分清上班还是下班，总是有事就干。晚上时间，她帮助的贫困户袁嫂找到她，希望给她家解决一些扶贫资金。玉莲没有拒绝，而是细心的解释说：“扶贫需要帮和干的和谐统一，咱们一起努力，肯定很快脱贫。扶贫不是单纯的民政救济，要实现精准脱贫，必须要促进劳动致富，推动产业发展。”玉莲帮袁嫂制定了具体的脱贫方案，多方协调解决她生产和生活中存在的问题。

袁嫂六十多岁了，因为过度的劳累而显得有些衰老。她家本来有两个儿子，按说是不应该很穷的，但两个儿子都没有文化，也没有什么技能。小儿子为了安家，远走他乡成了上门女婿；大儿子不太理事，结婚后与妻子感情不好，妻子抛下孩子离家走了，他却外出打工不回家，与家里几乎没有多少联系。袁嫂有高血压、脑血栓等多项病症，需要长期吃药控制，也经常病发在床不能走动，沉重的医药费压得这个妇女几乎抬不起头；袁嫂带着十二岁的孙子过日子，孩子的穿吃和学习需要她支出一定的经费，家庭生活显得十分艰难。

玉莲帮扶她以后，针对老人有儿无女，目前无人照管的现状，她从心理上开通老人，用真情去感动老人。她主动充当女儿的角色，经常问寒问暖，与老人交心谈心，让老人心里的结慢慢打开。玉莲想，只要老人心里的问题解决了，脱贫的问题就好办了。老人经常说：“别人盘儿防老，我却有儿不孝，一年下来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。”她对儿子特别不满意，心里总是很不开心。玉莲常到她家陪老人聊天，开导老人放下对儿子的情绪，开心过日子。

老人家一个人带着孙子，又苦又累，心里很不开心。为了疏通老人的思想，解决她的心病。玉莲几次给她的儿媳打电话，希望她回来看看孩子，也看看婆婆，让老人家开心点。儿媳是个通情达理的人，积极配合工作，连续两次回来看了孩子，也给孩子和婆婆买了新衣服和一些吃的。这件事袁嫂很为感动，经常说，我这个干女儿很不错，对我很好，很关心我，有她在，我就不会感到孤独和寂寞。

为了帮助袁嫂发展生产，增加家庭收入，玉莲了解她家有30多株青果树已经投产了，但由于缺乏技术和管理，每年结果率较差，果实也不好看，没有卖相。玉莲就亲自跑到农业局请来农技专家，现场指导培训，讲解种植技术和管理规范。经过专家的指点和辅导，她家30多株青果树很快就投产了，挂果率大大提高，解决了原来果实不好看，卖相差的问题。果实成熟后，玉莲亲自为其在县城联系购买商，所有的青果都高价卖出，当年就为袁嫂挣得数千元的收入。

为了让袁嫂尽快脱贫，玉莲请来养殖专家实地察看规划，由于她没有劳动力，就把她家的一块大田加固来养鱼，这样可减轻她的劳动强度。在修建养鱼池的过程中，玉莲带领一帮干部帮她义务劳动，为袁嫂老人节约人工支出。玉莲由于平时很少参加体力劳动，半天下来，手全打起了血泡，痛得吃饭都拿不动筷子。母亲问她怎么回事，她傻笑着说：“这是第一次干这么重的体力活，不小心，手伤了。”

母亲开玩笑说：“你现在感受到农民的活路有多辛苦，在农村有多不容易呀？刘健劝你放弃，也不是没有道理，可你就是犟，愿意吃这份苦，这也算是你自讨的哈！”

袁嫂身体多病，脑血栓引发的并发症常常困扰她的生活，身体经常感到很冷，天气变化就全身麻木。为了帮助老人治病，玉莲亲自为老人买了“暖宝宝”，以免老人因为寒冷而引发病症。遇到一般的小病，玉莲总会给她买些药送去，并亲自守在老人的身边喂药。一次，老人因脑血管堵塞住院，玉莲硬是天天守在病床前，关心老人生活起居，不但给了钱，还为她买了很多水果和补品，给予老人无限的关照和温暖。这些生活的小事却让这个缺乏儿女之爱的老人十分感动，她拉着玉莲的手说：“有你这个干女儿，我真的很幸福。还是共产党好啊，没有女儿，却给我派了一个女儿来，亲儿子没做到的，干女儿却做到了。天下好人多啊！原来我担心老无所养，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。”

玉莲的辛勤努力换来了全村的基础设施改善和产业的快速发展，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在为这位年轻能干的媳妇点赞。可她心里开心不起来，因为丈夫提出要与她离婚，她实在不愿意舍弃那个本来很幸福的家庭。一个不为人理解的决定，纷乱了幸福的脚步，为了回报家乡的老百姓，却换来了婚姻命运的死结，让自己怎么也打不开。

五

她为了弥补自己对丈夫缺失，主动将婆婆黄静接到家里一起居住，让他们安度晚年，结果却背离了她的初衷。

丈夫小时候，他父亲就过世了，刘健是他母亲黄静唯一的寄托，他母亲含辛茹苦把刘健抚养长大，供他读完大学，毕业后到广东外企就了业，渐渐当上了经理助理。这是刘健母亲辛勤付出换来的回报。

他们结婚后，刘健母亲一个人在农村居住，虽然年龄不大，生活能自理，但也显得无依无靠。玉莲回乡当村官后，主要居住在后家，对婆婆照顾较少，心里也有些愧疚。加上在村上跑上跑下，一个孤身女子经常与其他干部来来往往，说说笑笑，难免有些别人的猜疑和说法。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，她把婆婆接到了自己的娘家居住，让两个妈也有个伴。

玉莲把自家一间南向带阳台的房间给了婆婆住，这是她家最好的一间房屋，外有阳台，可以让婆婆晒太阳，养花草什么的。

玉莲的母亲有些不高兴，总是在房间里转圈，有时站在阳台上不说话，显得舍不得的样子，但她爱自己的女儿，女儿定了的事，她也不好反对，接来的毕竟是亲家。

婆婆独自一人居住习惯了，来儿媳家一时很不适应，许多生活的坏习惯也带了来。玉莲有时也要说说，这使得婆婆许多不高兴。玉莲喜欢花草，习惯在客厅里摆些鲜花，婆婆看不惯，总是说：“你们娃娃不知道过日子，买花干什么？又不能当饭吃！”

玉莲只是笑笑：“妈，家里有鲜花盛开，人的心情会好。”

婆婆低着头嘟哝，玉莲总是笑着对她：“妈，这是年轻人的习惯，慢慢的，你就习惯了。”

婆婆不再说什么，但每次见玉莲买了鲜花回来，依旧忍不住问花了多少钱，玉莲一说，她就“啧啧”咂嘴。有时，见玉莲买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，她就问这个多少钱，那个多少钱，玉莲如实回答，她的嘴便咂的更响了。

玉莲的母亲便拧着玉莲的鼻子说：“小傻瓜！你别告诉她真实价钱不就行了吗？”

自从把婆婆接到家里后，玉莲的母亲和婆婆之间渐渐有了不和谐音。婆婆总看不惯玉莲母亲天天起来做早餐，觉得总是亲家做给她吃不自在。在她看来，儿媳妇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婆婆，她每天煮烧饭才是应该的，哪有老妈天天烧锅做饭给长大了的女儿吃的道理？

早餐桌上，婆婆的脸经常阴着，玉莲经常装作看不见。婆婆便把筷子弄得丁当乱响，这是她无声的抗议。玉莲的工作忙，扶贫攻坚工作压力大，她经常天没亮就出去了，对婆婆的抗议总是装聋作哑。

黄静偶尔也帮着亲家做一些家务，有时又让玉莲哭笑不得，比如，她把垃圾袋通通收集起来，说等攒够了卖废塑料，搞得家里到处都是废塑料袋；她不舍得用洗洁精洗碗，为了不伤她的自尊，玉莲经常要偷偷再洗一遍。

一次，玉莲偷偷洗碗被婆婆看见了，婆婆“啪”的一声摔上门，趴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声大哭。婆婆瞪着玉莲说：“你就是看不惯我吗，碗再不干净也吃不死人吧？”玉莲心里也火了，她问婆婆：“我究竟哪里做错了？”玉莲左右为难，还是她母亲出来解释，才缓和了这事。

后来好长一段时间，婆婆不跟儿媳妇说话，家里的气氛开始逐渐尴尬。

这事很快传到刘健的耳朵里了，刘健不了解情况，便打电话责怪玉莲不对，他说：“玉莲，你是不是嫌弃我妈做饭不干净经常不在家吃饭？就当是为了我，你多回家吃饭行不行！”

玉莲感到有些委屈，但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，面对丈夫的埋怨，她只能默默忍受。她躺在床上想先生，想他满眼的厌恶，握着被子的一角哭了。

六

天快亮了，玉莲正准备下到贫困户家去看看，突然听见家里有翻抽屉的声音。打开灯，看见婆婆泪流满面的脸，她正在拿钱，打理了包裹准备离开。玉莲冷冷地看着她，一声不响。婆婆好像对玉莲视若不见，拿着存折和钱匆匆离开。

玉莲想，或许婆婆是打算彻底离开了，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，情与钱分得如此清楚。她冷笑了几下，眼泪“哗啦哗啦”的流下来。她追上去问婆婆：“你到哪儿去？我再不好也是你的儿媳呀，到哪儿去总得说一声呀？”

黄静泪流满面，轻轻说了句：“我的命真苦呀！我要去广东看刘健。”

“到广东看刘健？这么远你一个人去能行吗？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？”玉莲说。

黄静顿了一会说：“我哪儿是生你的气呀？刘健出车祸了。”

玉莲一下感到惊讶。她打开手机，确实收到了刘健出车祸的消息，因为白天太忙太累，晚上睡着了，没有注意到手机的信息。玉莲没有来得及收拾任何东西，随着婆婆径直飞往广州。

医院，找到了刘健。刘健在病床上躺着，一脸僵硬。玉莲望着丈夫干瘦苍白的脸，眼泪止不住地流：“天哪！怎么会是这样？”

关于车祸，玉莲从别人嘴里了解到大概，丈夫出门跑营销的途中，因一两大货车刹车失灵，迎面撞了过来，将刘健的小车撞了个四轮朝天，好在只是受了皮外伤，生命无大碍。

玉莲被愧疚和可怜的自尊压得喘不过气来，她想借这个机会跟丈夫好好说说话，但看着他冰冷的眼神，又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。此刻，宁愿丈夫打她一顿或者骂她一顿，也不希望丈夫发生这样的事情。虽然这一切事故不是她造成，但她心里觉得愧疚，如果她在身边，如果她没有与婆婆讲嘴，丈夫心情好点，也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。她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。

在医院的日子一天天地重复下去，刘健的伤渐渐恢复，但他们很少说话。玉莲总是细心的照顾他。

晚上，玉莲出去吃饭去了，医院，刚到病房门口，她在窗外透过窗帘，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在刘健身边坐着，女孩轻轻地拢了拢刘健的头发，显得十分亲密。玉莲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不详的预感，似乎觉得这个女孩与丈夫的关系不一般。她先是惊呆了，然后，静静地站在那里，死死盯着他们，眼里没有一滴泪。她在窗外站了很久，才推开了病房的门。

那女孩看到玉莲来了，望着玉莲笑了笑，又看了看刘健，站起来想走，刘健伸手按着她，然后，两眼看着玉莲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

玉莲突然感到热血上升到脑门，心里一片空白，头显得昏沉。目前一幕就像7D电影里的情景，还没来得及思想上有所准备，突然间给自己一个迎头的打击。此时的玉莲已经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，整个心境似乎跳动到濒临死亡的苍白边缘。等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，似乎什么都明白了。玉莲什么话也没有说，强忍着心里的怒气，勉强地望着那女人笑了笑。

那女人没有跟玉莲打招呼，不声不响地走了。这一走更加坚信了玉莲自己的判断。她对刘健说：“你既然有人照顾，用不着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，不是我狠心，是我在这里多余。”

刘健极力解释说：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，她只是我单位的职工。”

“你应该因为有这样关心你、痛爱你的单位职工而感到骄傲。她对你的关切可能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吧？”

“你不要这样小气！外面的人思想开放些，这本来就是普通的关心，你想多了。”刘健说。

玉莲拿过刘健的手机，翻看着信息。她希望能证实目前这个女人与丈夫的关系。其实玉莲是自从来不看丈夫的手机的，这次算是例外。

打开丈夫的手机相册，她看到了十多张那个女人的生活照片，还有他们两人在海边手拉手的合影。在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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